76 | 每天回家都会看到公主殿下在装死
旷世齐闻，强行舍友+暗恋的无脑甜。小翟生日快乐！
在超话发过前几节，现在完结了就都放出来叭。
01
房租这么低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就知道房租这么低不是没有理由的！张颜齐趴在录音室沙发上像个失去灵魂的软面条，只有一只手抓着姚琛的袖子不放。反正现在没有客户嘛他可以放肆大哭，但他也没有大哭了，他已经大哭过——就昨天晚上在新租的房子里，在友善的新舍友同情的目光注视下。
新舍友的表情还那么无辜，仿佛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他似的！
总之他拉姚琛的袖子就拉对了，姚琛就是他现在心理阴影的始作俑者。他说他就要怪姚琛，然后他可以拉出一串人名来为他将来可预见的精神健康咨询费负责：就是姚琛介绍他认识周震南，周震南介绍他认识夏之光，夏之光介绍他，那个，“我最近刚搬出来正好舍友在为地段良好风景优美环境安静价格低廉的房子寻租”，——他是没办法怪这个房子了，离他工作的录音室只有十五分钟滑板距离，而且是新建的艺术家社区，卖点就是良好的隔音，没有比这更适合他这样深夜写歌的贫穷音乐人。
夏之光还说：“你会喜欢那个舍友的。”他微笑：“他很可爱！”
他胳膊肘捅捅周震南。
周震南呃一声点头，嘴角勾起，“他很可爱。”
周震南捅捅姚琛。
姚琛笑容弧度简直与周震南同个尺子量出来，姚琛：“…他很可爱。”
结果三个人站成一排同样微笑反而阴森森。
张颜齐：有很多问号。
视频面试里的新舍友倒是真的蛮可爱。长得也好看，搞得张颜齐莫名紧张一下下。但是人很爽快，当场就告知新家密码，而且与夏之光关系真的非常好的样子，在视频里支使他在张颜齐工作的时候先帮忙把行李搬过来。
夏之光在他旁边咬牙切齿：“翟潇闻你差不多得了啊。”
视频里失真的声音也好听：“客气啥，都不是外人儿~”
这下张颜齐才听清名字：“翟，潇，闻。”
“是我！”那边咧开一个好阳光的笑：“海淀区裴勇俊！大河路宋承宪！我就是可爱且魅力四射，迷人……”
啪，夏之光伸出一只手把通话按断了。
夏之光：“我没有别的意见吼，他很可爱的。”（微笑。）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后悔自己当时没有从他们三个的微笑中看出什么，那他一定是被这样的房子蛊惑了，夏之光他不熟，姚琛胸大…心大无脑么他很理解，但周震南那样性格怎么会嘴笑眼不笑讲句夸奖嘛！一看就是被逼迫。
张颜齐在沙发上的哀嚎变成没力气的气泡音，正在抖音学习什么三天成为嗨曲DJ之王的姚琛才回过头来。
“我还是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了张颜切。”姚老师耸耸肩，“不就是会跟你玩游戏嘛！有情调的人才会玩游戏噻你想一哈。”
张颜齐像个咸鱼缓缓抬起眼：“装死是个什么游戏哦大哥？！”他抖一抖，“天了我讲到那个字都在发颤。”
“什么字？死吗？”
“啊！！！你不要讲！！”
“你胆子好小啊胆小鬼。”
“怎么样。我就是怕！”
02
昨晚的经历是这样的。
要讲述昨晚的经历就要讲述昨天下午的经历。
就在视频面试之后夏之光真的帮忙把张颜齐的行李——天可怜见小年轻北漂只有一个行李箱——拖到了他未来的新家。张颜齐还有一个deadline为八小时后的词作，把自己关在阳台上抓耳挠腮扔纸团。
八小时期间他一步都没有挪动（夸张说法！），翟潇闻发他手机的信息：回家前说一声哦帅哥！也咩看到，就这样从天亮写到日落，日落写到半夜，半夜一开门都感到自己老了十岁，仿佛胡子已经长成姜子牙，敲完邮件之后就要头朝下栽倒。
但凌晨一点钟嘛，他必须要回家，他毕竟与八小时前的他不同，他有家可回。手机没电也不要紧了，夏之光早就给他写好地址条条，他洗了把脸就踩上滑板。
夜风习习，夜深人静，夜黑风高，夜长梦多。
楼下仰脸看，数到六层发现还有灯光，张颜齐在电梯里都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镜子还在练习友善笑容：你好，我是你的新舍友张颜齐。
电梯寂静，他都有自己吓自己，万一这时候有声音他才完蛋。于是抱着这样提前被自己吓了一吓的心情他先有轻轻敲门，心里在夸奖自己好礼貌，但里面没有回应，然后他就。
按下数字密码。
六位数。
嘀，嘀，嘀，嘀……
他讲到这里就听到姚琛哀嚎了，姚琛不怕的，是被他拉来的周震南一口咬到手背上，牙印深深。周震南整个小人把兜帽戴上缩得像个球，啃完姚琛的手，用袖子抹抹又揣自己怀里，把姚琛拉个趔趄。
张颜齐就：对不对！是不是很可怕！
周震南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就打开了门。
青少年时期的热血逻辑少年张颜齐为了打赢一场名为“最佳名侦探是柯南还是金田一”的辩论赛，曾经跑去看日本本格推理漫画看到做梦都是杀人现场。但他是以侦探角色出现，他捏着下巴叉开双腿（。）伟岸光辉立在门前：当当当当，名侦探小齐，拯救世界（伸手指天）。
与此相比较的就是他现在真的看到一个杀人场景，他听到门在他背后咔哒关上，滑板夸张地从他手里掉落，他的脸被升格特写，瞳孔震动，嘴唇张开，完成一个狗血影视剧效果。
因为面前的布置温馨装修高级的客厅中央有一个人面朝上躺在血泊中，身上甚至还插着一把刀。
……更诡异的是还有只小猫在舔那滩血。
人类本能的应激反应让他冻住了两秒，大脑在一片嗡声中飞速运转，手指颤抖着去裤兜里摸手机——又想起手机早就没电，同时拔腿往他可怜的、不幸的舍友冲过去。
那只猫都被他吓了一跳。
他都没有尖叫的！他觉得自己有足够冷静，抖着手摸到舍友的脖颈还是温热的，一心只想要叫救护车，又摸他口袋，整个人在极端紧张中耳鸣起来，猛地想到这一定是谋杀，而他刚刚就这样瓜兮兮跑过来会不会凶手还留在房间里等他露出后背就是现在——
好了，他真的想很多。
总之张颜齐找不到通讯工具就更慌张，又想起可以帮忙止血，立即要脱下外套包扎…（鬼知道胸口中刀要包扎哪里！）（但是电视剧都有这样演啊！）
翟潇闻就是这个时候醒的。
他是真的睡着了，他等张颜齐回复又没等到，索性布置好之后躺在地板上懒懒睡觉。
那现在他就打着哈欠睁眼——看到张颜齐在脱衣服——看到张颜齐转过头来——与张颜齐对视——
反正是张颜齐先叫的。那谁让他叫得太凄惨搞得翟潇闻也吓到！于是就是这样了。
于是新舍友的第一次见面。
张颜齐痛彻心扉描述：
以两个人的语气词和脏话开始。
周震南听完，揣着手手沉思。
周震南：以互相“啊——”开始啊。
周震南：好像新炮友的第一次见面啊。
03
抱怨并没有起作用，当然原因可能是张颜齐根本没有当面向翟潇闻抱怨。他太需要一个容身之所了，昨晚泪眼模糊里与偷笑的翟潇闻一同拖地板时还在感慨，好舒适的小房子，好不可思议的性价比，哪怕他立即被告知这里十天前刚发生命案他也不会考虑搬出去。
啊，贫穷，使人勇敢。
这位舍友还好好跟他解释。就在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惊魂未定地抹眼睛的时候，翟潇闻在旁边逮着猫猫擦爪子，一边埋怨上面沾的番茄酱差点把墙搞上血爪印，一边不时看看他哭得很丑的表情。
“因为想要直观展现一下我是个有趣的人嘛。”翟潇闻是这样说的，“会偶尔给人惊喜那种。”他看起来也自知理亏，举起小猫演投降：“我知道错了好不好？”
这张脸真的很有迷惑性，笑起来也是有小虎牙，但嘴唇天生就微微噘起，所以完全没有小吸血鬼的样子，反而显得人畜无害。
而且还有猫猫加持。救命！
那张颜齐就：（抽鼻子）（抽鼻子）（忍住想要长篇大论的心情）……好。
翟潇闻是个直播歌手。姚琛给他介绍过了，就是在直播里唱歌聊天，因为唱得好听，人又好看，所以收入还蛮可观。张颜齐这晚就跟着翟潇闻学习家庭基本设施，又被拉去看他的直播设备，一个话筒，手机支架，蛮简陋的收音器，打光灯。
全部工作就在这样一个小房间里完成。就是很宅了，张颜齐心里暗暗在想：怪不得会觉得生活需要一些波折。他还瞄到翟潇闻的直播账号：什么什么世界第一的公主殿下。
初音同好张颜齐心里竖大拇指：叮！
张颜齐清清嗓子，正式向同行介绍：“之光大概有告诉你，其实我也在做直播啦。”他讲到自己本行就蛮骄傲，整个人都站得很直，“有时会直播一些rap或者freestyle。”
翟潇闻点头：“我知道啊。”
翟潇闻灿烂一笑，“就是小鸟在树上唱rap，打一个字。”他伸手比划，“桑树的桑嘛！因为你们就那样，又又又！还有什么，shout out to什么bro！”
张颜齐噎住：“…也不是了…”
“没关系没关系。”好大方的发言：“我会尽量忘记你这个缺点的！”
全部整理完几乎已经天亮，张颜齐完全没有睡，当天在调音室困到频频点头。今日手机电量满格，下午翟潇闻又问他几点到家，拜托他去便利店捎东西：两听可乐，一杯关东煮，和一包彩虹棉花糖。
然后
一进门
关东煮又戏剧化地洒在地板上了。
今日死法：大概是中毒。因为嘴唇都紫掉了，眼睑下面青青，张颜齐又一次冻住、跳脚、冲上前，又觉得自己是被搞，又怕这是真的，两只手在他面前伸伸缩缩像被空气烫到。
但这次很快发现是恶作剧，因为凑近了看那个口红都涂出边，眼影也蛮明显，内眼角甚至有亮片片。
张颜齐都不晓得是应当觉得自己智商受辱还是应当先生气。所以翟潇闻睁开一只眼就看到他：面无表情。
翟潇闻又要笑倒。翟潇闻：“骗到你了~”
张颜齐：“……没有骗到。”
翟潇闻：“我听到你脚步声了好吗，你嗖地就跑过来了！哎那个门口地板上是什么啊水泥在吃。”
张颜齐深呼吸：“……就是给你带的关东煮。怎么又搞这种惊吓啊我真的还会哭的……”
翟潇闻完全没听到一样，小脚步颠过去抱猫：“还是不要吃啦！会不会太咸呀？”
张颜齐：……
张颜齐：。
张颜齐：我哭了。
宵夜没有了，翟潇闻只能一边卸妆一边开锅煮水，下了两包泡面。结果就是张颜齐在饭桌上向他讲狼来了新编，简直能讲成一整集《小朋友独自在家不能做的事情》。
直到翟潇闻实在听不下去开始偷偷刷手机，张颜齐才放下筷子：“所以你知道错没有嘛。”
翟潇闻伸出两根手指，比个V，手指倒下来站在桌子上。
张颜齐：看起来还不知……
翟潇闻两根指头大义凛然：跪。
翟潇闻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泪眼汪汪抬头看：我错了，哥。
张颜齐立即心软：……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就好了。
翟潇闻双手合十：绝对不会了！
第三天开门他手里什么也没拿。
但
还
是。
今日死法是被斩首。就很方便，一个玩偶服脖颈部位高过他全身，旁边滚落一只雪莉玫的头。
那张颜齐就没话说了。他人生导师角色从幼儿园起做到现在，都没遇到过这样对方早早投降但无法战胜的挑战。他一张嘴翟潇闻就认错，一转身翟潇闻又重蹈覆辙。好难啊，张颜齐也泪眼汪汪：比训小动物还要难。而且为什么是雪莉玫啊！他扑倒抱住那个头：好可怜的一只熊哦！
说时迟那时快，头里蹿出一只水泥，他真实地被吓到抖三抖。
翟潇闻在玩偶服里笑得差点窒息，直到张颜齐把他揪出来，看到他汗把刘海都湿透了，又好无奈。
他张嘴之前翟潇闻及时说：我做了宵夜！毛茸茸的熊爪指向厨房：蛋炒饭。特别特别好吃，宇宙第一好吃！他还唱起：蛋炒饭~简单又困难~饭粒粒分开~还要沾着蛋。他穿着玩偶服艰难跋涉，拉着张颜齐的手一步一拖扭过去，两个笨笨的手去筷子筒里拿餐具，半天拿不起来。
张颜齐还能说什么，一个正常的人类此刻只能凭良心说谢谢。吃人家嘴短就不说了，住人家简直人格都可以砍一半，张颜齐自己捏过一个勺：谢谢你袄。
还没完，翟潇闻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尝了一口，立即比大拇指+咧开嘴+眨眼三件套：好吃！！
翟莉玫同学这才满意走开。
第四天回家就有所准备了。张颜齐输完密码之后深呼吸三次，平静开门。
客厅里没有人。
他谨慎去查看了厨房和卧室：真的没有人。但灯开着，大概是短暂出去采购，张颜齐松一口气，又看到饭桌上有歪歪扭扭几只寿司，和一个纸条：
“张颜齐，你宵夜”。
言简意赅！
发送了感谢信息后他去洗手，浴室的灯也没有关，他想等翟潇闻回来要开节约用电小会，地球是我家，爱护靠大家，北京市主要用电来源是不是燃煤啊，听起来就蛮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浴缸里飘着一个人。
没有那么可怕了，毕竟浴缸升起袅袅热气。
但是还是：浴缸里飘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的！
一个长头发穿金色裙子的女的飘在——好的那当然是翟潇闻。怎么还玩这么大啊！张颜齐好崩溃，但他喊潇闻么人又不应，他只能小心靠近。
神色倒是蛮安详，手里还有一把雏菊，整个场景简直就是
啊
张颜齐捂着心脏：……奥菲利亚？
真 · 沉浸式体验莎翁剧场。奥菲利亚在水中优雅点头，徐徐唱起：He is dead and gone, lady！
张颜齐坐在马桶盖上沉思了一首歌的时间。
04
翟潇闻是这样：翟潇闻从不暗恋人的。
在与周震南和夏之光进行闺蜜下午茶的时候他理直气壮：我怎么不懂，我都能出书了！这个阶段叫什么，叫等他暗恋上我。
翟潇闻把奶茶吸出簌簌的声音，说完往椅子上一靠。
夏之光刚想发言，翟潇闻又倾过来：你们的功能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周震南在墨镜后面抬起眼。
翟潇闻有节奏感地拍桌：助攻呀！wingman呀！这个翅膀人呀！
周震南：…那个单词叫僚机。
翟潇闻又不高兴了，翟潇闻把奶茶放下：周震南，是不是好朋友了？
周震南大叹一口气：我们都夸你可爱了，真的。夏之光你跟他说夸没夸。
夏之光点头：夸了。连姚琛都夸了！
翟潇闻推推眼镜：怎么夸的？
夏之光：就，……“可爱”。
翟潇闻手指敲敲桌面：原话。
夏之光努力回想：……就是，“他很可爱”。
翟潇闻抬眉：就这？
周震南要不耐烦了，周震南往后仰一仰，整个人陷进转椅里去：还要什么啊你？
要真诚一点儿嘛！翟潇闻理理头发：给他描述我的美貌和才华没有？
这下连夏之光都听不下去：人家是找舍友又不是找相亲……
翟潇闻目光似利剑：chua！
夏之光：收声。
少数的几个人中，翟潇闻看上张颜齐这件事情并不是个秘密。“少数”大概小于等于五了，就是他们那个音乐工作室的几位闲散社会人员。但只有姚琛问过为什么喜欢，在张颜齐刚刚答应来北京的邀约的时候，翟潇闻得知消息一定要请他喝酒，就在夏之光和周震南面前，他满不在意地回答说：因为那是个大帅哥咯。
姚琛想了想。
翟潇闻说：偶尔看到他直播，声音也还行吧。
夏之光两只手做传声筒提醒姚琛：翟潇闻说“也还行”就是爱死了。
理由有够敷衍，但行动完全认真。夏之光担任假装前舍友的要务，另外两个负责点头夸，总之一步一步把张颜齐引过去再说。姚琛开始还有良心不安，他悄悄问周震南：万一张颜齐不喜欢潇闻呢？
那他还有个便宜房子住。周震南歪歪头：你不想帮助朋友哦？
！！怎么还有这种道德绑架！姚琛头摇成拨浪鼓。
奶茶喝了一杯半，今日糖粉摄入已经超标，即使是忧郁的一天翟潇闻也不允许自己放纵了，决绝地踩开垃圾箱。周震南盘起腿来开始自转，抄着手像个黑色小菩萨。他还是抛出姚琛的疑问，包装都没有包装，毕竟帮助朋友里也一定有提示风险。
他问：要是张颜齐就是不喜欢你呢？
翟潇闻张开胳膊：全世界都喜欢我！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他推夏之光：是不是？
夏之光一激灵：是！他不可能的！！
他又推周震南：是不是，周震南？
周震南不吃他这一套，他们猫猫人格天生说话不是为了叫人开心。他半躺在转椅上翘二郎腿，好一个大佬架势，就是棒棒糖出卖小朋友本质，左边含到右边，糖块碰牙齿当当响，一边吃一边眯眼看向远方。
周震南说：先不说前半句对不对……
夏之光耳朵立即竖起，夏之光：你别打击人信心！
周震南充耳不闻：而且张颜齐更不一定。这是个逻辑问题。
翟潇闻努起嘴来。翟潇闻不服气：逻辑问题不适用于翟潇闻同学。
05
周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不需要去录音室的日子里张颜齐要在家直播。可惜他早晨醒太早，整个人到中午还是懵的，freestyle的时候呆住了十秒。
弹幕都说卡了。
他抱着脑袋缓缓离开屏幕。
他为什么醒太早，就是因为那位室友早晨七点半就在他门口使劲敲，请问谁七点半起床，他觉得自己已经十年没有七点半起床。他就在睡梦中听到邦邦的砸门声然后一连串张颜齐张颜齐张颜齐张颜齐——
张颜齐以为着火，十万火急滚下床被绊倒三次捂着膝盖坚强开门。
门外是挤进来的清晨白光和翟潇闻的微笑，翟潇闻仿佛观音自带大观相，只是手里的玉净瓶变一杯咖啡：张颜齐，你加奶还是加糖啊？
张颜齐努力睁开眼：啊？
翟潇闻耸耸肩端走：算了，反正你起来了，自己搞吼。
这位室友起很早是去不远处的一个二手市场，去了没半小时，回来气冲冲的，说看见有个可怜的外国帅哥差点被宰，幸好他遇见英雄救美。张颜齐竖大拇指，一边心想哪里像英雄救美哦，像公主殿下救恶龙，…等等，为什么是救龙啊？
这么想的时候翟潇闻正好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抱出来，往烘干那边塞。张颜齐眼尖瞄到黑色斗篷，跟过去要看个究竟，翟潇闻抱住衣服警惕后退一步：“干嘛？”
张颜齐手指小心点点：“不会要扮成吸血鬼吧。”
翟潇闻眼珠一转，心思都写在脸上：“…没有。”
张颜齐又开始了，“我怕鬼的哇翟潇闻，吸血鬼也是鬼噻你是不是你还要给脸涂得巨白……”
“……闭嘴！shut up！”翟潇闻关上烘干机，站起来小腰一叉，表情就是“你拿我没办法”：“我爱扮就扮了，你不喜欢可以不看。”
“我怎么不看哇我每天回家你都在那个！”
翟潇闻略略略：“那你别理我咯。”
反正今天他怎么都不会出门，惊吓一定是没有了，感谢上苍。
但假期的时间过得都过于快了，打了几局游戏一抬头就已经天黑，想去问翟潇闻要吃什么外卖，在客厅就听到他在直播。
唱徐佳莹的歌。张颜齐悄悄走过去，翟潇闻一心一意看着镜头唱歌，都没有注意到他站在门口。大概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张颜齐又静悄悄回到客厅，突然计上心头。
既然劝不了公主殿下装死，那就希望公主殿下感同身受！
张颜齐去烘干机里把那个黑色斗篷翻出来，穿好之后去找番茄酱，还要面粉，把嘴唇涂得血红血红，脸涂得惨白惨白，自己望向镜子里都要打个哆嗦。那临时尖牙怎么办哦，他听到翟潇闻快结束了，在叫观众点最后一首歌，他急得跳脚，橱柜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工具。
算了！
自己的小尖牙也是尖牙了！凑合一下。他蛮有自信，没有尖牙也ok，他这个妆真的能把人吓到不得了。
然后点两个香薰蜡烛放身边，客厅灯关掉。
张颜齐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在黑暗里躺好。
翟潇闻走出来的时候喊了声他的名字。原来这也蛮有趣噢！张颜齐憋笑。他等脚步声靠近，准备出其不意来个吸血鬼还魂然后狠狠吓翟潇闻一跳，叫他晓得……
“哇！睡美人耶。”
？？
翟潇闻啪地把灯开了，完全不给面子地绕过他去厨房拿了根香蕉，然后盘腿坐他旁边一边剥一边演。
“这位美丽的女孩！你一定是，”咀嚼咀嚼，“被纺锤扎到手而沉睡的那位，”咀嚼，“美女吧！”
张颜齐：…忍。
翟潇闻突然很大声在他耳边：“是命运！！！”
张颜齐一抖。
“…让我找到你！美丽的女孩！让我的亲吻！”还在咀嚼，“唤醒你吧！！”
张颜齐：……等等……
…总之现在已经没有好的时机睁开眼大叫一声我是德古拉然后掐他脖子了。客厅陷入沉默，张颜齐竖着耳朵都没听到什么，好吧，不管怎么样，routine要完成！
他睁开眼，一边起身一边大叫一声：“我是……！”
“啊痛！”
在去亲吻美人半途的王子和在起身半途的吸血鬼就这样互相撞到鼻梁，张颜齐眼冒金星地躺回去，翟潇闻捂着鼻子趴在他身上。
就蛮偶像剧。
但是，翟潇闻不服气：如果是偶像剧的话，明明应该亲上的！
06
有这样一个理论的，说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要二十一天。张颜齐倒是没用那么久，他在第二个星期就学会在翟潇闻扮祝英台的时候抱着猫咪哭拜下去唱化蝶，本质也是中二人类一只，还故意搞成戏剧腔，唱得高不上去也低不下来，翟潇闻捂着耳朵主动爬起来逃走。
他的创意素材库也在告急，已经到了开始网购日本女高中生短裙扮演电车自杀的地步。他与姚琛通气：张颜齐最近还有没有吐槽我啊？姚琛说没有。这是个好消息，但姚琛也说：他最近都没有提你诶！
这不是个好消息。
拥有一个看起来永远自信阳光的性格，坏处就是很多时候表达认真也看起来不那么认真。 翟潇闻知道周震南和夏之光还以为他在玩儿，以为他犯一犯花痴，过一阵子就好了。他也去没有纠正这一点，心里有个部分在想或许要失败的，被认为是玩玩儿么就不丢面子，再说翟潇闻本来也不是会爱到盲目的人，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刹车的，如果快要伤害到自己，他可以停下一切。
可以吧。
女高中生的布置比较失败，究其原因是电车这种装置太难了啦，他画了两道铁轨，结果被张颜齐猜是上房补瓦摔在梯子边。他气得假发都要甩掉，“什么女高中生上房补瓦啊！”假发的发型还是他亲手扎两个马尾辫，甩起来气势十足：“无聊！”
“那怎么不可能嘛。”他站起身来，张颜齐手足无措地偏开头，不自然地讲，“不要有这种刻板印象嘛，肯定有厉害的女高中生可以的。”
“……你干嘛转头？”
“呃。”张颜齐往后指指他，“你裙子往下拽拽……”
他噗嗤笑出声，直接把裙子掀开给他看，“穿了短裤的。”
“……”张颜齐大概也觉得自己反应蛮无语，去拿了抹布来帮忙擦掉地板上的马克笔。
今天他回来得很早，晚饭时间还没到。翟潇闻换了衣服出来，倚着沙发打游戏的张颜齐突然问道：“为什么今天是卧轨的女高中生啊？”
“什么为什么。”翟潇闻也坐进沙发，剥了个棒棒糖划开美剧app。
“就是……女高中生。”张颜齐放下手机，“为什么要自杀呢？”
“你什么意思，还问我人物小传啊？”翟潇闻笑起来，“那我想想啊……”
张颜齐安静地等着他。
“大概是因为生活难以忍受吧。”翟潇闻说，“比如，与朋友相处很难过，在学校被霸凌，升学压力又那么大。如果父母也不怎么提供情感支持的话，有一天早晨她在站台上等车，”他坐直了，向张颜齐比划那个站台，两个自动贩售机中间一把长椅，她坐在长椅上，面前车轨的那道深深的沟。
“肯定是冲动的决定了。”翟潇闻说，“看着阴冷的天气，心里想今天太阳不会升起来了吧。屏幕上显示电车还有一分钟进站，进站意味着她又要乘着这一列车去面对她不想面对的一切了……”
张颜齐帮他完成后面的句子：“……她可能在想，那跳下去或许还轻松些。”
声音不对劲，翟潇闻转过头来看他。这才发现张颜齐眼圈都红了，手里抓着抱枕的一角，“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跟她说一句话就好了。只要说：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然后你会面临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不一定啊。这样又不减少她当下的痛苦。”
“是的，但是，自杀是因为没有希望。”张颜齐真的好伤心，瘪着嘴说，“…就想让她有希望嘛！”
翟潇闻愣住。
这好像应该是个蛮感人的时刻，但翟潇闻又觉得好笑，他推推张颜齐，“好啦，你好入戏啊。”他诚实说明，“其实今天她想自杀是因为我真的没有创意了！我灵感枯竭！装死也很累的好吧？”
他没有听到回应，张颜齐低着头，他靠过去看，人真的哭起来了，没得救，又可爱，又哭得丑丑的，翟潇闻把纸巾递过去，“好了好了，哎呀，多大点事儿呀，以后我不装死了，不吓你，行不行？”
但张颜齐摇头，张颜齐语气很认真，“我知道你也是这样的，每天吓我一吓，就觉得很有趣，这种有趣就是生活的动力啊！”
翟潇闻：……？
张颜齐自顾自说：“我不会剥夺这种希望的！”他正色：“吓我吧！”
翟潇闻：呃。
翟潇闻大脑飞速运转。怎么还会有这种误会！被以为是要放弃生命的女高中生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男的，翟潇闻好无语，看不出喜欢就算了，还搞得像自己要被他拯救……
张颜齐说：“翟潇闻。”
翟潇闻看也不看他。
“我们现在去买玩偶服好不好？”
没回音，张颜齐就自说自话：“一个悲剧的英雄故事，公主为了保卫国家，披荆斩棘去斩杀恶龙，最后与恶龙同归于尽。”
翟潇闻还不理人。
张颜齐只能对空气感叹：“我好想当龙哦。”
翟潇闻切一声。
过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唰地转过脸：“你再说一遍？”
算逑！亲昵互动第一步！误会就误会了！
而且还蛮感动的。翟潇闻拿钥匙在电梯口等他，张颜齐在叮叮当当里跑过来，一个善良的傻小狗。
走到红绿灯翟潇闻突然一拍脑袋。他今晚要直播的！爱情使人盲目。那肯定还是回家赚钱比较重要，玩偶服就让张颜齐自己去买。
转身走回马路对面，翟潇闻无意间回了头。
夕阳下张颜齐的剪影就很像倒霉励志的漫画男主的画面，在人流里站定的，抿着嘴微笑的，眼睛垂垂的样子。翟潇闻的人眼滤镜更过分，还会自动加上大远景里飞舞的樱花瓣和海浪声。
喜欢这东西真是流氓情绪，又野蛮，又无耻，又没道理，来得那么汹涌，本以为会想潮水那样缓慢退去，但反而在这种时候变本加厉地席卷他，翟潇闻也不知道这算甜蜜还是凄惨的心情，总之连鼻子都酸酸的。
张颜齐在公交车站给他挥手。好笨，一抬手又把耳机线缠在袖口上，慌乱低头看。
他站在路的这一端，出神地看了几秒。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小河。公交车从远处的路口打着右转向拐过来，他突然醒了似的，才发现自己眼睛都湿了——但这样的场景真的太美了，翟潇闻想，粉色的天空，火焰一样的流云，他的喜欢像再也存放不住似的必须要找一个出口，就像宇宙暗示他应该做点什么似的。
好吧好吧，那个，如果宇宙暗示的话……
糟糕。他是不是刹车失灵了啊。
但是、不过、管他呢……
总之宇宙暗示了！
“哎！张颜齐！”
街道上杂乱的人行与汽车鸣笛里，他抬起手来大声喊：
“张颜齐——”
那边一定是听不到的，公路上车流吵闹，张颜齐还戴着耳机，而且公交车就在这时驶进来，他连张颜齐的人影都看不到，模糊视野里只有无数流窜的车灯。反正喊都喊了，他豁也豁得出去的，他索性闭上眼乱七八糟地喊：
“装死其实是喜欢你——”
他也准备好要跑掉了，他肢体语言紧缩，但仍然要完成这个句子，他胡言乱语：“我完蛋啦——就特别喜欢……”
公交再次启动了，他的话戛然而止，他脸烧得通红，还嘴硬地对惊诧看过来的路人说：“看什么看！”宇宙都发话了哎，他拔腿就跑的时候还给自己打气：一点儿都不丢脸！
就是没喊完。
还是好样的！翟潇闻！
当然，他跑得飞快，就没有看到那辆公交开走之后，握着乱成一团麻的耳机停留在原地的，下巴掉在地上的张颜齐了。
07
没有比空着手回家更可疑的了。
张颜齐在便利店左右徘徊，可是他购物筐里只有一袋棉花糖。大多数时间都耗在莫名其妙的不相干神游上。公主裙和恶龙cos都没买到，他上错了公交车，又坐错了站，在流量耗尽之前活着回到家门口就不容易了。
这么魂不守舍，倒不是那几句越过马路上机械噪声的告白一直浮现的原因。……好吧，是他刻意试图忘记他听到了那几句告白的原因。这不是他的风格，当然不是，他应该像过去拒绝堵在酒吧门口告白的女孩儿那样，把送人回家的四十五分钟用爱情励志奋斗说辞填得满满。
但是他一片空白。他甚至打草稿，他回家之后，他得敲敲翟潇闻卧室的门，然后他说：……
……
看，一片空白。
家里这次肯定没有装死的公主殿下了。他轻手轻脚进了门，探头看见翟潇闻还没下播，这次时间也太长了，可能，可能，可能他也需要逃避吧。
张颜齐把棉花糖和饮料放在他门口，转身回卧室失眠去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张颜齐蜷在转椅里，焦虑地撕开第五个巧克力。姚琛把周震南拉到前面挡着，偷偷把剩下半盒抢救到手里。
周震南沉思一下，“你今天早上怎么反应的？”
“我哪里有什么反应！我五点就来了。”张颜齐给他指黑眼圈，“史无前例对不对。”
姚琛从后面点点周震南肩膀，周震南歪头横过一眼，“干嘛？”
世纪好朋友姚老师小声发言：“要不要跟他说……”
张颜齐耳朵尖：“说什么？”
“——说你没得什么好担心！”周震南手指掐上姚琛胳膊，姚琛嘶了一声立即闭嘴。
“我啷个能不担心噢！”他眼角嘴角又耷拉下来了，“我是觉得，我想要装不知道嘛，但这样又对潇闻好不公平。可是说开了会不会，”他脑壳痛，“我好自私，我想的都是会不会我没有地方住。”
姚琛说：“这不是自私了……”
“那的确很有可能被扫地出门。”周震南冷冰冰，“但是你很确定你只有这样被困扰吗？”
“什么意思？”
“其实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了，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周震南问，“你……”
喜欢他吗？
单方面告白令人混乱的就是，人是不好只因为被爱慕才喜欢回去的。这是吃了很多教训才会得出的结论：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爱慕，那么喜欢的只是一个虚荣的自己。这比装不知道还要对翟潇闻不公平。所以张颜齐从开头就认定不，喜，——不能，喜欢。
如果无法平等地回应，就不能回应。
最不会伤害翟潇闻感情的方式，感激周震南，他答应以朋友的身份旁敲侧击这样提醒。姚琛看起来疑虑重重，但张颜齐顾不得姚琛的心情了。
“……他会怎么样？他会还好吧。”周震南耸肩，“不过肯定也会难过几天你做好准备哈。”
“而且他……”周震南顿了顿，“小翟就是，无论经历多么难过的事情，都会振作起来的。”
当然，翟潇闻不是永远那么开心的。张颜齐一直都这么觉得：就像他自己不是永远那么不开心一样，人的情绪多变属实正常。可是与自己不同，翟潇闻是被生活的狂风暴雨浇透也愿意相信有美好结局的人，他甚至会为此给更不幸的人让出自己的伞。
认得这位舍友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感恩自己足够幸运，哪怕事情糟糕透顶他也会想感谢苍天让自己没有落得更惨。
周震南约翟潇闻的时候特地说是他们三个原始老朋友聚会，不带姚琛也不带张颜齐。但是吃火锅嘛，翟潇闻一边通话一边在切火腿，手往围裙上一擦就“我去问问张颜齐”，周震南从听筒里嚎也没嚎住，只能听着脚步声和敲门，接着是张颜齐的一声远远的“来啦”。
然后翟潇闻开了免提，把手机往前一伸，“南南再说一遍。”
周震南：“……”
周震南绝不接锅：“你好烦，我不说了。”
“就是明天晚上吃火锅，叫上姚琛，哦不叫姚琛，叫夏之光。哎你为啥不叫姚琛啊？”翟潇闻明显完全没在意周震南前头说老朋友那段儿，一下兴致勃勃朝话筒问：“你俩吵架啦？”
张颜齐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情，赶快接过话茬，“我去不了。”他举手，“我预约了直播。”
他目光有点躲闪，反正没在看翟潇闻。翟潇闻也没在意，倚着门框活动脚腕，对手机讲话也一踮一踮，“张颜齐没空，那要不然咱们约后天呗南南？”
“呃那个后天夏之光没空！”张颜齐抢答的。
周震南的叹气声隔着电流都能听见，在翟潇闻问出来之前周震南救场，“——因为他们几个要帮我做歌。”
张颜齐狂点头：“对，对对对。”
“……有点奇怪呢我怎么觉得。”翟潇闻瞄张颜齐一眼，“行吧，那就明天呗。”
08
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是张颜齐坐立不安的一天。
他坐立不安的主要表现就是焦虑地抖腿。姚琛坐在他旁边感觉像坐在他养的跑轮子的仓鼠旁边，忍不住问，“张颜齐，你要发电吗？”
幸好给客户录音的工作顺利完成，张颜齐终于开始正式走神，一个人仰在转椅上颓得很明显。
工作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姚琛接了咖啡回来他还是这样子，想来想去拿给他一个巧克力。
“聊聊吗？”
对方拒绝沟通：“没有什么好聊……啊巧克力！蟹蟹。”
剥包装纸的声音扑簌扑簌，但零食进嘴以后活力又不见了。
“姚琛，你说……”他看向远方，“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嘛。”
张颜齐很少这样咨询别人问题的。他才是解决终端机，烦恼经朋友输入他的耳朵，出来的就是安慰和解决办法，他总像个happy ending扭蛋。
姚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大概就是一种…心动的感觉吧？就是思想全部被他占据、你还觉得特别快乐的那一种。”他笑起来，“你听过没有，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书桓走的第二天第二天想他想他，就是那样子。”
张颜齐好像听到了，也好像没有，长长地嗯了一声。
有些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心里扎了根似的，长出的须须让人心烦意乱，又莫名地幸福。他的念头产生在他们刚才帮客户做事情的时候，集中精力地处理调音倒不会想到他室友要面临的晚饭通知了，但就在他盯了电脑屏幕九十分钟、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一个想法本能似的冒出来：
翟潇闻今晚会扮成什么呢？
它只持续了一秒，可能更短，但它出现的一瞬间，张颜齐明显感觉到了的，那种从难搞的工作里被赦免的愉悦，连心情都轻松了的期待感，和短暂的想象带来的一点点兴奋，…可能多过一点点。
他严肃的世界被翟潇闻撬开一个缝，扔了这样无厘头的种子进来，偏偏它生命里又那么顽强，向四面八方野蛮扩张。
翟潇闻不会装死的第一天，一定会想他。
翟潇闻不会装死的第二天……
张颜齐晃晃脑袋：怎么在想这种事情！令人头大！
姚琛今天下班早，说出去练轮滑，还问他要不要带滑板一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了好久，已经夕阳西斜，翟潇闻的晚饭就在眼前了。
这个晚饭就是对他的审判……
姚琛看他没回应，又问一句，“不然你就留下来锁门？”
“啊、啊？”
呆呆像突然醒过来，猛地站起腿还麻了，扶着桌子龇牙咧嘴坚持表达，“不行，我不要！”
姚琛：“你不要锁门？那你跟我一起出……”
根本没讲完，就看到张颜齐一阵旋风似的捞着手机就冲出去了，楼梯间回荡着“我有事先走了——”
远远还飘来一句，“来不及啦——”
姚琛：……无话可说。
周震南和夏之光约在一家有室外座位的火锅店，小露台延伸出来，火锅的味道不会沾衣服。翟潇闻来了也蛮赞赏这个，接着叽里咕噜点了一堆令川渝人士周震南扶额的东西，比如：香芋芝士球。
请问火锅菜单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邪教。
夏之光坐在他旁边使眼色，南哥！算了！
翟潇闻又翻一页：“蒜香绿茶饼……”
周震南咬牙声都听到了，夏之光及时从翟潇闻手里把菜单抽走，“差不多行了啊，吃不了吃不了。”
邪教头子耸肩，“是哦，赵磊不在，咱们三个不太行。”翟潇闻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我那天还跟赵磊聊张颜齐来着。”
话题这么快开启，是在意料之中，但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一脸不情愿，夏之光连眼神都在躲他，不自然地问，“那你跟他说，说什么了？”
“说我那天隔着马路告白了。”倒是很坦然，“不过他肯定没听见。”
周震南低头喝水。
夏之光硬着头皮接话，“真的吗？”
翟潇闻想了一下，“反正他这几天没什么表示，要么是没听见……”
他手指在桌子上幅度很小地顺着木纹划，“要么就是听见了，但是对我没意思就装没听见呗。”
周震南看翟潇闻的表情，并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的，一丝丝失落挂在抿得紧紧的嘴角上，但意识到他的视线又在笑，“哎呀，不可能啦！我人见人爱！”
周震南点头，“……你是的，小翟。”
这大概是他们话最少的一次饭局，连聊最近的新歌都没聊起来，翟潇闻当然感觉得出他们有点问题。夏之光努力找话题，周震南闷头蘸调料，好辛苦的一顿饭。
翟潇闻最终还是放下筷子，“直接说吧，什么事情。”
他们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周震南下定决心，郑重开口，“那么其实，我们这次……”
一句没说完，突然发现翟潇闻眼神飘向他背后，表情仿佛写满问号：“什么鬼？！”
周震南：？
周震南和夏之光回头。
浪漫的初夏夜晚，浪漫的小巷尽头，这条无数小彩灯铺成的路上……
一只充气霸王龙挥着巴掌短的爪子、迈着胖胖的腿，以一个庞大的充气动物最快的速度跑来。
万众瞩目。
夏之光一看就乐了，掏手机开始拍照，“哪来的神经病啊？”
周震南心里某种预感涌上心头，“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霸王龙跑近了，更近了，停在店门口，仿佛在搜寻，好呆的一个表情和好呆的一只龙，转向左又转向右，突然停下，朝他们的方向猛挥手。
翟潇闻：“……那个好像是？”
周震南捂眼睛：“…什么好像是，没有好像是，没有人认识这种白痴！”
天不遂他愿，充气龙充满弹性地正面跑来了，
胸上一个透明小窗，里面果然是张颜齐的脸，满头大汗。
周震南彻底把脸埋到手里了。夏之光的手机索性开了录像，红点闪烁的屏幕里，张颜齐的嘴张张合合。
根本听不清！
翟潇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耳朵跟他说：“听不清！”
周震南连包包都拿起，捅捅夏之光：“……走走走，走了！”
张颜齐的话传递不出来，在里面就是很着急，简直上演你画我猜，指指自己，口型圆圆。
翟潇闻猜，“……‘我’……，噢！你，你怎么了？’”
翟潇闻：“…红？…龙？龙！”
翟潇闻：“？？？什么啊！这不是龙！恐龙是龙吗我好无语……”
翟潇闻：“啊，我，我咋了？”
翟潇闻：“……知道了，演公主嘛，哎呀回家的，我跟南南吃着呢，哎周震南你干嘛去？”
翟潇闻：“哇，你还带了公主裙哈哈哈哈你这根本拿不出来嘛，要是想递给我你就要出来，出来你就没气儿啦！”
翟潇闻：“……这一层层的……这不是公主裙这是婚纱吧？”
张颜齐闭了嘴，小窗口里面他和那个白纱裙面面相觑。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个看起来就很不酷的勉强算龙的玩偶装，本来以为公主裙好歹买对了的！
然后他从小窗消失了。
……严格来说，他是将错就错、单膝跪地中，但是霸王龙并不会单膝跪地，实际上它外表看起来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圆鼓鼓胖墩墩一只短爪龙。
翟潇闻扒到那层透明膜上往里看，看见张颜齐抬头的眼神。
好夸张，狗狗眼往上看，进化成可怜巴巴狗狗眼！翟潇闻心脏被击中，难得手足无措地说，“你，你要不出来吧？”
张颜齐把白纱纱捧起来，眉头挑起。
完蛋，究极狗狗眼，翟潇闻只会“呃”了，他往小窗的缝缝里说，“回家穿，呃，你先，起来，你真是……”
他脸上都烫了，这信息不能更明显，这下觉得南南和光光骗他出来肯定就是联合张颜齐想要给他这个惊喜，好可爱，好无聊……
左右一看，发现那两个人一溜烟地逃跑，夏之光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又被周震南拉着狂奔。
张颜齐完全没注意这些，他连这种事都做出来，再没有什么觉得丢人的，就站起来，向他伸出一只爪。
知道他是想牵手，就更不肯了，翟潇闻机灵地装傻，“要什么，要小费啊？”
霸王龙晃晃头（很艰难！）。
翟潇闻抬手，“老板，结账！”
又低着头开app，若无其事继续单方面对话：“那要什么，手机？”
霸王龙又晃晃头（张颜齐：头快晕了！）。
扫了码回来，翟潇闻说，“你说你这人奇不奇怪？”
这次霸王龙点头了。
翟潇闻又说，“你就是觉得咱俩住一块儿你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吧？”
霸王龙：？
翟潇闻一边收手机一边哼一声：“暗恋我就暗恋我，搞这么多弯弯绕绕，你不会直接发短信啊？”
“给我直播刷礼物，不会啊？”他向前走去，霸王龙跟着他转身。
张颜齐走得拖拖拉拉，他还停下来等了一等，“都不知道趁我装死的时候偷亲我，没脑子吗你……”
这么说着，把自己左手伸出去。
大玩偶呆呆地愣住，翟潇闻又笑了，把手掌摔到那个充气的爪子上握紧，攥到一个实心。
“好麻烦。”翟潇闻大声感叹，“好麻烦呀被暗恋——”
到底谁暗恋！！张颜齐有苦说不出，这才想到，好可怕的一个套路……他往回抽手抽不动了，翟潇闻握得好紧，而且表情就是很得意，透过小窗向他挑挑眉毛：“有意见吗？”
霸王龙停了一秒，然后疯狂乱晃。
……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全文完）！
